四十五：亲自探望
“别碰我……我不要上药……”林之恒没什么力气，可抗拒的心理十足，太医只要靠近他便是不顾惜自己身体也要躲开。
身上湿漉漉如刚从水中捞起，浑身上下打着颤，秋潭般幽的眸子无神地望着底下的几块砖缝，半晌后渐渐无力闭上。
头已歪到了一边，发丝零落，明显在于疲惫的边缘。
“是还没疼够吗？”沉重的声音忽然打破了屋子里的寂静。
林之恒浑身一颤，小心翼翼地抬眸，目光交汇在顷刻间便收了回去，整个人不由地开始缩成一团。
天子似是被戒备的举动所震惊，眸光凝了一凝，浓黑的眉深深蹙起，不悦地瞥了一眼屋中伺候却无能为力的人，但到底也没有追究。
只是目光落在血肉模糊的伤口时，心中还是会有一瞬间的动容，尽管口上说着一遍又一遍的不在乎。
“前十几年已经吃过一次亏了，平日里说着知错要改，怎么到了今日还是旁人说什么你就信什么？”天子走到床边，捡着空地坐了下来，伸手制止住了他的乱动。
林之恒几乎又把之前发生的事想了一遍，愈发觉得委屈，泪水止不住地往下落。
他本想解释什么，挣扎后，咬了咬下唇，盈了满眶的热泪，什么都没有说，啜泣更加了厉害了些。
天子自然是发觉了的，心有不忍，也不愿看见被自我所困的人在原地转圈。
“一年前就没有想过要你的命，如今又是为了什么觉得朕和宸王要你的命？”
“你要留着朕也让你留了，太医院药也开了，该治的伤也治着。还是说宸王哪里待你不好了？”
天子将事情都交给了宸王去查，事发之后容妃那边并没有问出什么，便也没有留着性命，但与谁联系同谁密谋却不得不查。
今日议完事，到宴席上才发觉林之恒没有到，但按着他的性子，只会早到半个时辰，从来不会迟到。
长宁宫后一步来此伺候林云竹的人又回禀，早些时辰人就已经出来了，岚青并没有伺候在他的身边，而是去太医院取了药。
他联想到前几日林之恒的状态便不对，心事重重，总像是隐瞒了什么。
派出去一批又一批的人回禀都没有结果，宴席上的歌舞让他莫名烦躁了起来，一直到查到好似同容妃见过，有宫人说见过公子情绪低落往北宫的方向去。
他随即心中有了答案。
一个想要留在宫中，想不明白，又被威胁着不许死在宫中的人能去的地方——冷宫。
他了解林之恒就像林之恒在平静之下也能揣度他的心思，明明是世间最了解彼此的人，却将这一份了解化作刺向彼此的刀刃。
无处次清醒时的挣扎，都在不断劝诫着自己，他该恨眼前这个人的。
又是无数次从心底传来的答案，他不能眼睁睁看着他死。
“太医院的药……浪费……宸王和陛下……也会因我……为难……”
或许是在最受伤的时候总是会被一点点的温情所抚慰，抛下的问题终究会成为一个突破口，倾泻所有的情绪。
天子微微侧头，顺着屋内的烛光再一次看清了林之恒的神色，同自己有几分相似，眉眼处更是像极了他的母亲，泪珠挂在眼睫上，在光的透入下，微微闪烁。
此刻，他更能体会到一种无可回避。
“谁说的浪费？”话语中忽然平添了一分愠怒，他既然开了口，就不许有人再议论。
听到此话的太医立刻跪伏在地，他并非是给宸王看诊的太医，只是此刻恰好在附近临时被拉了过来，至于太医院中，他不曾听到过半点这样的话语。
宫中生存之道，他们都明白，焉知日后眼前人不会成为贵人。
林之恒没有继续开口，哭腔早就掩盖了所有的理智，只觉得自己无尽的委屈，他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，也不知日后要怎么过。
死已经无望了，可活着路上又充满了荆棘。
他哭的有些喘不过气来，情绪感染之下，天子也觉得有几分难受，伸出那没有受伤的手替他顺了顺气。
吴太医进来时正好瞧见了这一幕，立刻挪开了视线，这一幕的冲击似乎让他在这半年中所有的想法全部崩塌。
从最开始的告诫到一次次的敲打，都如梦一般悄然飘过，天子的态度，他再一次捉摸不清。
“臣参见陛下。”他跪地请安，来的路上已经听内侍讲过原委，此刻伤口已经见怪不怪。
只是，林之恒靠着天子哭泣，天子非但没有恼怒，倒还安抚着他，这一幕属实让他震惊。
甚至，不得不重新审视，林之恒的地位。
“太医院可有人说过，他，不配用这些药材。”凌厉的目光伴随着沉重的话语传来，顷刻间压得他有些喘不过气来。
“臣不敢，太医院向来只听上令，断然不敢妄加非议。”他将身子伏的更低，这些话不敢有人说出来，何况这些药都是内府的，用与不用都是天子的一句话，和他们没有太大的干系。
再说，得罪了林之恒相当于把宸王也给得罪了，这样的事，该没有人傻呵呵去做。
天子料想也不会有人明目张胆说这些话，可瞧着林之恒的样子，只怕是受到了许多的刺激，自己又想过很多，这才郁闷着，有了今日的行为。
思索之间又听太医解释，“臣和院首只是监督过殿下喝药，除此之外再无其他。”
提起监督二字，天子才有了些许的印象，听到浪费，他理所当然得理解为是有人说林之恒不配，可依照着太医的性子，只怕是瞧见了他把药倒了才说的浪费。
想到此处不由地皱了眉头，尽量语气平和道：“是又没好好喝药吗？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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